悲觀囈語
我感覺我從來就不認識你,我從來都不認識什麼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從事什麼、謀劃什麼、希冀什麼,我通通毫不知情。在我們短暫的(相比於我們的生命長度)相處時間裡,我得以觀察到你的一些側面,它們以這樣那樣的方式給我造成了正確或錯誤的印象。我構建了一個你的形象,帶著環境噪聲,帶著我自己的主觀臆斷,帶著你有意無意的在我面前所做的掩飾和表演。我感到你是一個被蓋上絨布的盒子,我費盡心思也只能最多掀開絨布的一角,而這也僅僅能使我看到盒子表面的分毫,對於它的內在我則永遠不知情。如果在有一些時刻,你覺得我和你是朋友,那麼請容我說,這是一種美好的幻覺,因為你真正感覺到的是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和你是朋友。有的時候為了語言的簡潔和思想的輕鬆,我們不會把話說的這麼詳盡,但這不改事情的本質。除了這個以外,大部分時候只是博弈論的最優策略客觀上逼迫我們選擇了交友這一選項。有些事情兩個人做比一個人方便;有時,我們羣居的天性讓我們不能忍受孤獨。假如不是這些:假如我們永遠理性,不做毫無根據的假設,及時發覺並打消自己的幻覺和錯誤念頭;假如即使永遠保持孤身一人,我們也能時時物質富足、身心滿足,我想不會有人選擇對一個自己知之甚少的個體產生太多情感聯結!當然,這些前提都是不存在的,從人類剛開始演化時就不是這樣。正是如此,我們才演化成了現在的模樣。親密關係是生物求生的一種工具,所有附帶的情感都是進化過程逼迫我們習得的本領。我們的生物本能教我們與人結盟,但這是不得不做的,是一種對自然世界之險惡的妥協和認輸。如果天堂指的是世界最理想的模樣,我想天堂是沒有愛也沒有親密關係的,因為所有人只要永遠採取最簡單的策略,即自私地最大化自己的利益,就能永遠存續下去——不需要忍受妥協,也不需要猜疑和幻想!
這些話並不能改變什麼。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已經耽於討論這樣的話題了:有悲觀的內核,會讓第一次聽到的人討厭甚至憤怒,我不能做任何事情來改變現狀,只能增加人對世界的荒誕的無力感。我起初喜歡談論時政,不過現在我意識到那只是此類話題的冰山一角。人的痛苦根本上不是擁有權力的人造成的,即使那羣人做的再怎樣差;人的痛苦是由他/她的存在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