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樣枯萎下去
像一株無根的花
冰雹拍打我的面龐
我感到刺痛，彷彿
被一千根針穿透

他們說，人人都能得救
他們說，風雨後見彩虹
我缺乏反駁他們的力氣
不代表我不能成爲反例

地獄一次又一次
在我面前張開她的雙腿
那漩渦，黑洞，無法掙脫
的囚籠。我嗅不到
瀰漫着的、蠢蠢欲動的危險
雙目緊閉，誠實勤勉地撕開
又一鋁箔包裝

看到鴿子飛過，想象
它們眼中的世界。掠過
屋脊和雨傘的頂端，穿梭於
樹和雙層巴士的縫隙。可惜
總是無暇欣賞這些，由於
所有生靈必須進食（每天）

格格不入。世界是一臺
碩大無朋的機器，齒輪轉動
咕嚕咕嚕，轟隆轟隆
他們都毅然把自己填了進去
理所應當得像一根抽插着的
陰莖，昂首挺胸，不思悔改
只有我感到噁心，彷彿陽痿

我感到一切在生長
一切又都在老去、死去
人羣像潮水一般
從子宮經由大街湧向公墓
我在其中，被裹挾着啊
被綁架着。下一秒，時空
座標悉數破碎，過剩的自由
像自助餐廳裏喫不下的壽司

我被：
衣衫，愛恨，符號，妒忌
廣告，承諾，地圖，恐懼
鏡子，怨懟，大街，希冀
環繞着，長久或短暫地包圍着
還是願做一隻鴿子，即使最終
被貨車的巨輪壓扁在路面

在與愚蠢和無意義的鬥爭中
我和所有人一樣，註定慘敗
我的矛，還沒刺出就已鏽蝕
盾牌融化，像盛夏的巧克力
我說，醉臥沙場君莫笑
你看那古來征戰幾人回呀
幾、人、回？

我想抓緊什麼
然而一切都像流沙
我想吐出什麼
不料是自己的門牙
我想吶喊什麼
但空氣稀薄，喉嚨喑啞
我和世界就這麼枯萎下去
對，就像一株無根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