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一一二一

一、一、一二一。看着前面的同学的脚，让自己的步伐也跟随节拍。为什么要和他贴得这么紧呢，为什么没有任何空隙呢。脑子里不断重复着这个节拍。一、一、一二一。左、左、左右左。必须合拍，不然会被后面的人踩到，不然会踩到前面的人，不然就不齐了，不然就被批评了，不然就扣分了。

洪流中我是一粒水滴。但我明白它为什么要这样煞费苦心地使我“对齐”了。它实在有一种伟大，一种慈悲；这慈悲就是，使你免去受成为局外人的苦。什么是局外人？局外人就是没有和别人对齐的人。局外人就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人（但并不是每一个这么宣称的人）。局外人为什么苦？因为这个世界，如果不加修饰、完全赤裸地呈现在你的眼前，是苦的，像不加糖也不加奶的浓缩咖啡那样苦。原来那么多的人花了一生的时间只是为了吹起一个泡泡；原来那些我们引以为傲的成就只是另一种枷锁；原来游戏获胜之后还有另一场游戏，原来笼子之外还有笼子；原来所有的追问都只会换来沉寂。太重了，接受全部的真实；太难了，像自助餐厅里拿多了的食物一样不能下咽。

我开始理解我是如何受它的庇佑的了。我开始懂得“一、一、一二一”是如何拯救了我的生命，以及千百万人的生命。因为它教给我一种惯性，一种模仿和服从的习惯，从而让我首先生活下去，从而使我染上生活的瘾。就算我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惊醒，就算间或我发了疯一样地大喊：这些都是假的，都是骗局，游戏，不折不扣的时间屠宰机；我的对生活的瘾总能制止我，并把我及时地拉回到洪流之中。

一、一、一二一，不要太快也太慢，听好哨音，把握节拍；一、一、一二一，今晚郁结的、过剩的出窍灵魂，睡一觉就会过去，明天还要令自己走在同一条口号里……

洪流之中没有时间，洪流之中也没有意识。事件接着事件，日程表是满的。睡眠不足是一种幸运，这说明此人不会饱受无聊的折磨，而无聊是人类最大的敌人——这是偷吃苹果的亚当和夏娃给自己下的诅咒。一、一、一二一，我需要回到洪流之中，我需要被推着走，我需要周围的人的脚步赐予我节奏。而世界将与此同时收回它狰狞的面容，变得慈祥，变得熟悉。那一张大手开始像是抚摸婴孩额头的母亲的手，我如此安详地昏睡过去，我为我的甜美梦境而满足、而忠诚地感谢上帝，并忘记祂的不存在。

一、一、一二一。看着前面的同學的腳，讓自己的步伐也跟隨節拍。爲什麼要和他貼得這麼緊呢，爲什麼沒有任何空隙呢。腦子裏不斷重複着這個節拍。一、一、一二一。左、左、左右左。必須合拍，不然會被後面的人踩到，不然會踩到前面的人，不然就不齊了，不然就被批評了，不然就扣分了。

洪流中我是一粒水滴。但我明白它爲什麼要這樣煞費苦心地使我「對齊」了。它實在有一種偉大，一種慈悲；這慈悲就是，使你免去受成爲局外人的苦。什麼是局外人？局外人就是沒有和別人對齊的人。局外人就是「衆人皆醉我獨醒」的人（但並不是每一個這麼宣稱的人）。局外人爲什麼苦？因爲這個世界，如果不加修飾、完全赤裸地呈現在你的眼前，是苦的，像不加糖也不加奶的濃縮咖啡那樣苦。原來那麼多的人花了一生的時間只是爲了吹起一個泡泡；原來那些我們引以爲傲的成就只是另一種枷鎖；原來遊戲獲勝之後還有另一場遊戲，原來籠子之外還有籠子；原來所有的追問都只會換來沉寂。太重了，接受全部的真實；太難了，像自助餐廳裏拿多了的食物一樣不能下嚥。

我開始理解我是如何受它的庇佑的了。我開始懂得「一、一、一二一」是如何拯救了我的生命，以及千百萬人的生命。因爲它教給我一種慣性，一種模仿和服從的習慣，從而讓我首先生活下去，從而使我染上生活的癮。就算我在午夜夢迴的時候驚醒，就算間或我發了瘋一樣地大喊：這些都是假的，都是騙局，遊戲，不折不扣的時間屠宰機；我的對生活的癮總能制止我，並把我及時地拉回到洪流之中。

一、一、一二一，不要太快也太慢，聽好哨音，把握節拍；一、一、一二一，今晚鬱結的、過剩的出竅靈魂，睡一覺就會過去，明天還要令自己走在同一條口號裏……

洪流之中沒有時間，洪流之中也沒有意識。事件接着事件，日程表是滿的。睡眠不足是一種幸運，這說明此人不會飽受無聊的折磨，而無聊是人類最大的敵人——這是偷喫蘋果的亞當和夏娃給自己下的詛咒。一、一、一二一，我需要回到洪流之中，我需要被推着走，我需要周圍的人的腳步賜予我節奏。而世界將與此同時收回它猙獰的面容，變得慈祥，變得熟悉。那一張大手開始像是撫摸嬰孩額頭的母親的手，我如此安詳地昏睡過去，我爲我的甜美夢境而滿足、而忠誠地感謝上帝，並忘記祂的不存在。